虽然已是夜晚且并不在玄清峰上,可蓝棠此刻的内心却异常平静。也许是因为她确信此处仙苑处于朝歌结界的保护之下,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这座仙宅其实不过是处幻境,她所要去的地方其实是她内心所想要去的去处。

    蓝棠就这样走走停停,不知觉间已走到一处矮墙之下。矮墙旁是一处小小的园圃,园圃中盛开着五颜六色的星星花。一袭晚风吹来,不仅吹来了园圃中的花香,也吹来了一阵婉转悠扬的笛声。

    那笛声甚是美妙,只是在美妙中似透着隐忧,如倾如诉般诉说着吹笛人此刻内心对某件事的忧虑。

    蓝棠一听之下便被这非同凡响的笛声所吸引,她循着笛声往前走,很快便绕过了矮墙,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之上。

    草地往南走出几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处小亭,笛声便是从那里一阵阵传来,故此蓝棠推测那吹笛人应当正在亭中。小亭再往南走是一片白绒绒的芦苇荡,一蓬蓬茂密的芦苇正随风摇曳。

    这处仙苑之中总共就他们这几个人,武安闲不懂乐器,因此这吹笛之人十有八九是清辉他们一行人中的某人。蓝棠想到这一点时稍显犹豫了一下,她想起了朝歌对她的打趣和师弟对她的质疑,从理智的角度来说,她也想和清辉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。可怎奈这笛声实在引人入胜,仿佛是专为邀请蓝棠而吹奏的一般,蓝棠在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,还是朝那小亭处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随着距离的拉近,蓝棠已经可以看清亭中人的脸庞。果然,这吹笛之人正是青涟。蓝棠曾在碧落山庄听过他的琴声,没想到他不仅琴弹得好,连笛子都吹得如此高妙。蓝棠正想走上前去与他打招呼,却蓦然看见亭子旁的芦苇丛边,那正盘膝而坐的另一个身影。

    那个身影正是清辉,此刻他正对着月光静坐在湖水边的草地上。今晚月色如雪,月光皎洁而明亮,可脸庞正对着月光的清辉却仍如被包裹在一团黑气之中一般,端坐在成团状的阴影之中。

    而更令蓝棠感到震惊的是,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阴影。就在不二定坤丹失窃的当晚,在玄清峰的秉烛殿内,那个妖冶而嚣张的盗宝贼也曾像清辉此刻一般,周身笼罩在成团的黑气之中,出现在她的眼前。

    ——“朝歌说他与那晚盗宝之人大有渊源”……

    白日里师弟曾询问过自己的话再次回响在蓝棠耳边,蓝棠只觉得脑中有许多声音同时在说话,她不知该听哪个?该信哪个?

    而小亭中正在吹笛的青涟显然已经发现了蓝棠的存在,他变幻了笛声的音调,那笛声中诉说的意味变得更浓了。

    “你想请我替公子疗伤?”

    蓝棠也不知为何,但她似乎能明白青涟笛声中的意味。她试探性地问青涟,而青涟则保持着吹笛地姿势朝她点头示意。

    “公子什么时候受的伤?难道是今早与朝歌交手的时候?”

    蓝棠边问,青涟边用力眨眼兼点头表示肯定。蓝棠弄清了情况之后决定先不去理睬脑中的那许多不同声音,而是先替清辉稳住伤势再说。

    她从袖中祭出素心练,纯白的长练很快便以清辉为中心在四周不住盘旋打转。素心练原本便是驱魔辟邪的宝物,上次蓝棠遭遇那盗宝之人时也曾用素心练牵制住他的手腕,这才为武安闲争取来了一线生机。此刻素心练一出,清辉周身的黑气立刻减弱了下来,他原本微蹙着的眉头也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蓝棠见素心练有效,心下甚是欣喜。她当即在清辉对面盘膝而坐,将功力聚集于食中二指,再将二指并拢轻点于清辉的额心处,使得她的法力能够源源不断地渡至清辉身上。

    蓝棠就这样全神贯注地替清辉疗伤,连青涟的笛声逐渐消失都没有留意到。宁静月光下仅有微风吹过的软草地上,仅剩蓝棠与清辉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。

    也不知过了多久之后,蓝棠感到清辉身上的那团黑气已几近于无,她这才收回了已举得麻木的右手,并在平息气息之后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
    蓝棠一睁眼便看见了清辉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庞。此刻月辉终于可以直接照洒在他的脸上,晚风轻抚过他的鬓发,使得他又恢复了他那温文儒雅的气质。蓝棠见到他回复如常,像是自己得脱险境般的长吁了一口气。而正在此时,清辉也睁开了双眼,静静地看着蓝棠。

    “多谢姑娘助我。”清辉的声音此刻听来有些黯哑,但仍十分温柔,“只是姑娘身上还带着伤,本不应为我耗费法力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听见青涟的笛声,就过来看看……他想请我替公子疗伤……”蓝棠努力想要将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推在青涟身上,“我的伤已无大碍,公子不必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青涟跟你说我受了伤?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蓝棠边应声边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,随后还是忍不住关心道,“你……可好些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托姑娘的福,我好多了。”清辉却仍直视着蓝棠,“但我并不是因为受伤才如此。这是我的旧疾,我曾和姑娘说过的、娘胎中带来的病。往日在山庄之中,青涟总是弹琴助我静心,今晚借宿于此,青涟也没有将琴带出来,便以笛声代替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蓝棠的惊讶溢于言表,“你说这就是你的旧疾?”

    “嗯,此病我自小就有,发作起来便会心烦意乱,再加上周身不适,倒是有些像练功走火入魔的征状。这些年来我隐居在山庄中已很少发作,今日因与朝歌公子对战时施用法力有些过度,这才导致旧疾复发。”

    清辉说到这里时稍顿了顿,随后才问蓝棠道:

    “姑娘为何会如此惊讶?难道姑娘曾见过我这病症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蓝棠见清辉主动问起,倒是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比较好?

    “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。”在此情景下,清辉反而充当起那个安慰和鼓励蓝棠说下去的角色了,“我这病我心里有数,想是无药可医的,姑娘也不必忌讳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蓝棠双手齐摇,这才下定决心借这个机会把心里的疑窦都问个清楚,“公子说的没错,我的确曾见过你的这种‘病症’。不过那人却并没有病,那人便是朝歌所说的那个夜画、那晚来玄清峰盗宝之人。”

    蓝棠此言一出,连清辉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。

    “姑娘的意思是说,那晚来玄清峰盗宝的那个夜画……与我相似?”

    “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,但那个夜画也是被团团黑气给包裹住的,或者说,那团团黑气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的。”蓝棠只得道,“就跟你刚才的样子很像。”

    清辉闻言没有说什么,只是从神态上看他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“今天白□□歌也曾说过,说你与那夜画定是大有渊源。”蓝棠踟蹰着,后面的话便没有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我若仍说我确实不认识他,姑娘可会信我?”清辉清亮的双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蓝棠,似是十分看重蓝棠对这个问题的答复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蓝棠张了张嘴,脑中又有许多个声音在同时说话,“我很想相信你……”

    蓝棠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蹦出这句话来的,可这句话却的的确确是她眼下的真心话。

    她很想相信清辉,但她却又无法完全相信清辉。毕竟在昨日之前她与清辉互不相识,而目前又有诸多证据皆指向清辉与那夜画关系暧昧。

    清辉闻言点了点头,似是对蓝棠的回答表示理解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,姑娘对清辉如此坦诚,清辉甚是感动。”清辉温言低语,丝毫没有责怪蓝棠不信他之意,“为今之计只有先帮姑娘得到白露丹,再帮姑娘找到夜画本人,那时才能让姑娘从夜画口中得知真相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你……你要陪我去找白露丹?”蓝棠的声调中带着些意外,也带着些藏都藏不住的惊喜。可转念一想,自己刚才不是还说要怀疑他的吗?怎么这么快就丢盔弃甲了?

    蓝棠想到这里便自责起自己的摇摆不定来,表情又变得有些沮丧。

    “只要姑娘不担心我会独吞那宝物,或者我是与夜画串通好了来哄骗你的,那我就……”

    清辉虽没有把话说全,可他乐意陪蓝棠同往忘忧谷的意思却已表达得十分清楚。蓝棠听了心里如小鹿乱撞,想骗自己都骗不过去。

    虽说她现在还无法确定清辉与夜画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?可她却相信清辉并不是什么邪魔外道,与夜画那种欺师灭祖、大逆不道的叛徒不是同类。就算这两人之间真有什么关系,那也是清辉被夜画所害,说不定清辉身上的怪病便是拜夜画所赐也未可知。

    在说服了自己后,蓝棠期期艾艾地道: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青涟公子和绯漪姑娘会同意你跟我们一起去吗?特别是绯漪姑娘……”

    蓝棠说完便红了脸,眼睛也不敢看清辉,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绞着的手指。

    清辉闻言笑了一下,那笑容和眼神中竟带着几分宠溺:

    “他们若是不愿同往,正好可以回去看着山庄。不过以我对他们的了解,他们一定会同行的。”

    清辉话说出口,又怕蓝棠误会他有意想带上绯漪,便转而解释道:

    “朝歌公子不是说,找这白露丹要看缘分吗?我们多去几个人,便能多些与那宝物有缘的可能性,这总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公子的身体……”蓝棠说起这个,脸上又挂上了担忧的神色。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乍惊乍喜,她从前绝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人。

    “不碍事的,我早已习惯了。”清辉仍旧耐心地说服着蓝棠,温柔中带着坚定,“到时若真的承受不住,只要姑娘还愿意助我静心,想必便无大碍。”

    清辉的这最后一句即像某种试探,又像某种约定。清辉和蓝棠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,某种暧昧的氛围迅速在两人间扩散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就这么说定了?”蓝棠小声问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清辉柔声应道,“我们一言为定,明早便启程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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