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意行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

    接连几个休息日都被林栀拉着看了画展听了音乐会欣赏了芭蕾舞后,江意行终于忍受不了了。

    舞台上炙热灯光亮如白昼,舞蹈演员身姿灵动跳脱,她坐在掌声雷鸣的观众席中,心情却比戈壁滩还要荒芜。

    一周的繁忙工作过后,还要加班加点地挑灯夜读,继续恶补各种美术舞蹈音乐知识,绞尽脑汁地应付完这一次高雅的艺术活动,再口是心非地假装期待下一场。

    江意行每次假装专心欣赏,实际偷偷发呆时,都在想她真该办个年卡,陪完许莺莺又陪林栀,人家陪酒陪饭□□,她陪欣赏高雅艺术。

    这和加班有什么区别?

    不对,加班好歹也是在做她喜欢的东西,这比加班还累人啊。

    而且还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,这种活动总会让她想起许莺莺。林栀和许莺莺的品味太相似,让江意行感觉自己又重温了一遍和许莺莺恋爱的过程。

    所以当林栀对她说最近工作太忙,可能没这么多空闲时间时,江意行内心深处不由得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她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,相反的,她表情凝重,适度地流露出几分遗憾来:“那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林栀解释说:“公司最近要推新产品,配合下个月的购物狂欢节,任务重时间赶,整个部门都要加班。”

    她隐去了一点没说,她之所以这样重视这个项目,最主要还是因为部门组长的位置空缺,这次项目能做出成绩的话,对职位晋升是很有力的加分点。

    和林栀同期进入公司的还有一个男生,学历不低,能力也不差。他们有两个人,但空缺的职位只有一个,注定有一个人要落败。

    林栀不想当落败的那个,她千里迢迢回国,不是为了只在丰丽做个普通职员的。

    她有能力,有野心,也必须要得到与之相当的权利。

    她要做出最完美的方案,一举拿下晋升名额。为此,她不能再为这些不感兴趣的艺术鉴赏分心。

    更何况逛画展博物馆纯粹是因为江意行喜欢,可她们逛了这么多轮下来,效果却不怎么好。感情没见进展,光忙着分享相关信息了,两个人活像是在参加知识竞赛。

    林栀觉得有必要先将竞赛暂停一段时间,暂时抽离开来,趁着忙于工作的这段期间,冷静审视江意行和她的关系。

    她也是这样做的。

    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去,此后两周没再见面,江意行乍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,但没了约会前夜抱佛脚的压力,她又生出些轻松滋味。

    尤听问她:“去见情敌了吗,感觉如何?”

    “感觉……”江意行思索一番,皱着眉头道,“感觉许莺莺要么是极端颜控,要么是个自恋狂。”

    “但要是前者她也不会和我分手了,所以结论是二,她是个自恋狂。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也挺自恋的,”尤听吐槽完,好奇追问道,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

    江意行说:“她们太像了。”

    像到江意行有时候都有些恍惚,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谁在约会。明明是长相那样不同的两个人,却有着同样味道的香水,同样的艺术品味,同样温柔绵软的性格,同样的平淡如水,即使林栀是装出来的。

    江意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。她对许莺莺的感情并没有深到要用替代品疗愈的程度,她也不需要第二个许莺莺。

    平心而论,林栀的外表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。她先前生起的,要将林栀追到手,以此报复许莺莺的念头,实际上更大一部分是她为自己见色起意找寻的冠冕堂皇的借口。

    可她愈发感到迷茫了。

    和林栀在一起时她总会想起许莺莺,江意行不知道这是出自她对许莺莺的愤懑不甘,还是因为林栀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吸引她。

    或许,是该抽身而出了,就趁现在这个机会,给这段关系画上句号。江意行想。

    时钟指向五点,段嘉突然站了起来,收拾了东西,披上外套,贴心地提醒她们:“明天有雨,你们记得带伞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我有事,就早点下班啦。”她音量如常,语尾却微微上扬,藏着点欢快的意味。

    “嗯,”江意行从纷杂思绪中回过神,随口应了句,抬头看段嘉一眼,见她哼着小曲儿,脸上还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,又惊奇地问道:“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,彩票中奖了?”

    段嘉顺着江意行的话开玩笑:“中彩票了还就只想着早退,你也把我想得太没出息了吧?那我肯定直接就旷工了啊!”

    “不跟你们闹了,我真有事,走了啊。”她走到门外,探头朝里吐了吐舌头,“你们就连我的那份一起努力吧,加油!”

    江意行嫌弃地挥手:“赶紧走赶紧走。”

    段嘉做了个鬼脸,小皮鞋踩在地上,噔噔噔地跑远了,工作室内瞬间安静下来,安静地有点诡异。

    江意行瞥了眼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听,她安静得有些反常。如果是以往,尤听肯定要调侃段嘉几句,惹得段嘉忍无可忍直接上手。

    哪像刚刚,尤听一个字也没说,眼睛盯着屏幕,一副专注工作的模样,打出来的却全是乱码。

    “回神!”

    她猝不及防地在尤听耳边打了个响指,尤听被吓了一跳,却什么也没说,默默删了乱码,继续沉默地工作。

    江意行看出了尤听的反常,没过几天,她便知道了原因。

    “你今晚有事吗?”

    尤听把江意行堵在咖啡机旁,左右张望几下,小声问她。

    江意行把她往一旁推了推,给自己倒了杯咖啡,说:“今天怎么这么客气,有事直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和你情敌约会嘛,”尤听干巴巴地笑了两声,终于讲明来意,“你晚上要是没安排,帮忙装下我女朋友呗。”

    “我装你女朋友?”江意行握着咖啡杯后退半步,上下打量尤听一遍,“得了吧,咱俩不管是分开看还是一起看,就两个字,不搭。一点火花都没有,谁信我是你女朋友啊?”

    她给尤听出了个主意:“你还不如去找段嘉,我看她和你站一起挺配的。”

    段嘉比尤听矮了半个头,单从外表来看,她们一个张扬明媚,一个白净乖巧,任谁来看都是天生一对。

    江意行不说还好,她这样一提议,尤听眸色又深沉了几分。

    她抽了根烟,还记得段嘉不许在工作室抽烟的规矩,没有点燃,只咬在嘴里,含含糊糊地说:“她有男朋友了。”

    江意行微微抬高了音量:“她?谁,段嘉?”

    尤听沉着脸点了点头,余光扫过从刚从洗手间出来的段嘉,条件反射地伸手,把烟从嘴里又抽了出去,藏在手里,只露出点黄纸包裹着的尾端,和上面斑驳的咬痕唇印。

    她垂着眼皮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前几天她不是还提早下班了吗……”

    江意行回想起来,段嘉确实有一天提早下班了,心情还特别好的样子,难道是去约会了?

    这样说来,这些天段嘉心情一直很好,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,穿衣打扮也比以前用心了很多。

    抱着这个猜测,她悄悄往段嘉的方向瞥了一眼,就看到段嘉捧着手机眉目含情的样子。

    江意行问尤听:“你见到她男朋友了?”

    “嗯,挺高的。”停顿两秒,她又干巴巴地补充道,“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江意行没再说什么,拍了拍尤听的胳膊,以示安慰。

    尤听喜欢段嘉,这不是什么秘密,只是段嘉从不当真。

    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,江意行和尤听两个姬佬,偏偏和段嘉这个钢铁直女成了最好的朋友。

    但有时江意行也会想,要是她们不是朋友就好了,那样也许段嘉就不会像现在这样,不假思索地把尤听的所有示好都当做友情。

    段嘉以为她们之间只有友情,尤听也就只打着友情的幌子对她好,偶尔在半真半假的玩笑中吐露心声,被段嘉嫌弃她插科打诨。

    江意行自认为做不到尤听这样。

    大二那年,段嘉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,尤听还为她举办了一场庆祝派对,喝醉了抱着段嘉大哭,说舍不得她。

    等到毕业后,段嘉再谈恋爱,尤听没有再抱着她哭,而是去了酒吧,喝了一夜酒,和遇到的某个人谈了场不长的恋爱。

    直到现在,段嘉分手又恋爱,尤听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。

    她既不珍惜自己的感情,也不珍惜别人的爱意,她要的只是一时的刺激,和足以暂时忘却段嘉的快感。

    江意行不能理解,她始终认为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,就算再喜欢一个人,她也不会任由对方主宰自己的全部情绪。她永远不会眺望一个不可能的人,摈弃尊严与骄傲,去奢求对方怜悯地回头看她。

    可是对于尤听,她又无法高高在上地装作理中客。

    江意行为尤听感到难过,她做不了什么,只好答应了尤听的请求。

    根据尤听所说,她和那个女孩是在酒吧认识的,两人四目相对一拍即合,心照不宣地上了床。她陪女孩玩了几天,却发现那女孩好像是来真的,她甩不掉了。

    江意行摇头:“啧啧,渣女。”

    尤听还挺委屈:“不是吧,谁来酒吧找真爱啊!我以为大家都懂,不废话不纠缠玩完就散,这不是最基本的吗?”

    酒吧离她们的工作室很远,用尤听的话说就是,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,万一碰上个同栋楼上班的多尴尬。

    出乎江意行的意料,尤听分不掉的小女友竟然是驻唱乐队的鼓手。看着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,鼓棒一敲,立马变了个人似的,看上去还挺酷。

    江意行刚想问尤听什么时候换了口味,音乐骤然停住,一曲完结,切换到下一曲的间隙中,女孩把额前汗湿的头发往后一捋,露出洁净的额头和明亮的双眸,笑容灿烂又纯净。

    这样看过去,她和段嘉很有几分相像。

    江意行倏然懂了。她斜眼看着尤听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心情。

    台上的演奏还没结束,尤听提醒江意行:“我跟她说了,今晚要带女朋友来,待会儿等她下来,你就搂着我胳膊,表现得亲密点。她要是还不懂什么意思,我就直接说你是我女朋友,谈了好久了,跟她只是一时冲动,反正怎么渣怎么来,你到时候配合我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不成功便成仁!”

    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江意行看了看时间,问尤听,“她还要多久啊?”

    尤听:“七八分钟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去下洗手间,”见尤听满脸警惕,生怕她半途逃跑似的模样,江意行指了指脸,“我去补个妆,棒打鸳鸯总得拿出点恶女气势来吧?”

    尤听犹豫片刻,点头:“那你快点回来,她很快就要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江意行应付一句,朝洗手间的方向迈步走去。

    洗手间不大,队伍倒排了老长。江意行站在队尾,看够了前面女孩的白金发,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,视线从左到右慢慢移动,然后定在某个方向,一动不动——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    事实上,江意行也不知道该说是熟悉还是不熟悉了。

    林栀穿着和平日无异,丝质衬衫半身长裙西装外套,很职业的工作套装。

    但她把浓密的卷发松松挽在脑后,那枚银色的玫瑰耳钉还没换下,缀在醺红的耳朵上,和玻璃杯中波漾的浅褐色酒液一并闪着透亮的光。

    林栀脸上脖子上,连薄薄的眼皮上都被酒精染上了层醉人的红。若她抬眼看人,红红的眼尾和多情的眼眸必将泛着波光,酥酥麻麻地挠人心肺。

    可她没有抬头,甚至没有朝周围看上一眼,只是面无表情地专注在面前的酒杯上。仰头喝了一杯,又提起酒瓶满上一杯,像是永不餍足的酒中饿鬼,要将自己醉溺在这灼人的烈酒中。

    江意行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。

    在她面前,林栀总是笑着,用那双潋滟的眸子看她,樱红的唇张张合合,说些引人遐想的语句。

    哪里会像现在这样,这样麻木,好像这个世界,甚至是她自己本身都令她提不起一点兴趣。

    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围在她身边,捏着嗓子搭讪:“美女,你一个人吗?”

    林栀不抬头也不应声,他们也不尴尬气馁,继续邀请:“不如跟我们一块喝啊,我们请你。”

    他们叽叽喳喳说了一通,被自己的想象兴奋地满脸红光,可林栀依旧一声不吭,甚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,自顾自喝着酒。

    眼见自己一伙被当成了空气,那几人恼羞成怒,猛地一拍桌子,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起来,其中一个人甚至伸手要去夺林栀的酒瓶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倒叫江意行终于找回一点熟悉感。她和林栀第一次见面,当时也是差不多的情景,林栀向她求助,她们才因此有了联系。

    江意行先拿手机报了警,才往林栀身边走,要帮她解解围,可她一抬眼,却看到林栀正捉着一人的手腕,将他身体扭曲地狠狠撞在桌面上。

    江意行:“……”

    江意行发呆的功夫,林栀已经将那几个人一一解决了。她似乎专门学过防身术,虽然眼睛蒙着迷糊的醉意,但动作依旧利落,还善用巧劲,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。

    她鼻尖眼尾还覆着酒后的绯红,胸口因剧烈动作上下起伏,神情却依旧冷漠。

    这不是江意行认识的那个林栀。或者说,这是江意行还未认识过的林栀。但,这样的林栀,终于不再让江意行想起许莺莺了。

    江意行的心中忽然咚咚跳动起来,一股从心底涌出的莫名情绪经由血管汩汩流向四肢。好奇的种子落到她心中,迅速地生根,深深扎了根。

    “林栀。”江意行喊她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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